chapter 16

老k的選訓在三個月後結束。最後一場考核的時候參加人數已經銳減到九人。而這碩果僅存的九個人，也很快在最終考核那堪比戰爭的酷烈程度中剩下了三個。

黎明。

硝煙未散。

談近雪抱著胳膊, 倚著塗滿偽裝迷彩的越野, 瞧著從cqb訓練場地裏走出來的三個人, 臉上難得地帶著笑意。

而且這笑意是毫不作偽的, 真實的笑意。

充分表達出這位老k隊長的喜悅，如同老農民看見自己地裏終於大豐收了一樣。

少尉何雲峰被談近雪臉上的笑弄得後脖子一陣陣發涼。

三名士兵，在談近雪面前一字排開, 標準的跨立姿勢。背景音效是依然震耳欲聾的槍聲。

旁邊的老k大約有十幾名, 站在談近雪身後，整齊劃一的作訓服加黑超和軍靴, 依然是那種不可一世的姿態。

三個月前這十幾名老k折磨的是近百人的選拔隊員，而現在, 他們將接納對面的三名“菜鳥”, 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 成為與他們肩並肩，命托命的戰友。

談近雪摸出支煙來點上，悠悠地抽了幾口, 這才彈彈煙灰：“考核結束。”

她輕描淡寫的四個字，終結了地獄噩夢一樣的日子。

女人踩滅煙蒂, 在煙霧繚繞裏露出一個笑容。

“歡迎加入老k。”

她站直身體，向對面狼狽不堪的三個人敬了一個軍禮。

三人還禮。

莊嚴肅穆的氣氛持續不超過五秒。剛剛放下胳膊的談近雪就被少尉何雲峰一記又快又狠的右勾拳打了一個趔趄, 後腰“哐”地一聲磕在身後的越野車上。

她疼得咧了咧嘴，唇角卻還是向上翹的。女人吐掉嘴裏的血水，沖對面剩下的兩個勾了勾手指, “一起來啊。”

站在旁邊的蔡波倒抽一口涼氣。

幸好，對面兩個新人還算有腦子，沒真的上來對他們未來的頂頭上司拳打腳踢一番。

何雲峰甩著隱隱作痛的手，粗重地呼出口氣，“媽|的，終於感覺又活過來了。”

談近雪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何雲峰的肩膀。這個一直以來都保持著自己“不服”態度的少尉到底沒有甩開她。

談近雪沖孫超招招手，“整隊帶回。”

她又轉向三位新人，“放你們半天假，好好梳洗打扮，下午大頭兒要見你們。”

疲憊已極的三人機械地跟從著孫超的口令，轉身往運|兵|車的方向走去。

談近雪慢吞吞地跟在後面，伸手戳了戳厲湛川。

“恭喜。”

青年士兵轉回頭來，臉上適時地露出了一絲不解。

談近雪樂了，“別這麽生分好不好？真要假裝不認識？”她表情很自然，“咱們早就認識，怎麽說也算緣分吧。我只是祝賀而已，你不要那麽警惕。”

厲湛川臉上掠過一抹無奈，終於回了一句：“謝謝。”

他跟上前面人的腳步，談近雪卻停了下來，看著那人漸漸走遠。

她剛剛並不只是單純的祝賀。她試探了厲湛川，而對方卻表現得對兩人的“曾經”一無所知。

如果不是厲湛川的演技達到天衣無縫、爐火純青的地步，那麽只剩一個可能。

一個瘋狂而不可思議的可能。

這個現實世界的他，也是“宗梓”的一片靈魂，並且對自己做過什麽，分裂成了多少個世界中真實存在的人，毫不知情。

談近雪捏了捏眉心，她很想把厲湛川狠狠教訓一頓，甚至撬開他的腦子，看看他為什麽會想出將自己的靈魂割裂這種愚蠢的不可挽回的辦法。

但此刻的厲湛川，顯然並不能為此負責。

現在他還不滿二十歲，不知道曾經的自己，會在三十歲上死於車禍，從此成為淩駕法則之上的快穿局掌事人，卻又為了世俗中的一點執念，將自己的靈魂弄的破碎不堪。

但他的確是這樣的性格。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談近雪自認了解這位對手，更別提他死後成為快穿局局長，騙了自己這麽長時間。

他喜歡孤註一擲。無論是演|習還是實|戰，無論是生活還是……愛情。

“隊長，人都帶回去了，大隊長要見你。”

談近雪的思緒被孫超的聲音打斷。她朝對方點點頭，向cqb場地旁的獨立會議室走去。

光線昏暗的會議室裏，偌大房間只有一個男人，目光從掛滿電子屏的墻上轉到走進房間的談近雪身上。

剛剛考核的實時畫面，都會被傳遞到這裏的電子屏上。

“完事兒了？”大校問。

談近雪隨意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擰開瓶礦泉水喝了一口，“嗯。”她饒有興味地湊近那大校，“瞧上眼的有嗎？”

大校哼笑一聲，“何雲峰的脾氣，趙立的心理陰影，厲湛川的野心，你既然知道他們的毛病，為什麽還要給自己找這麽難帶的兵？”

談近雪道：“人無完人。我性別女，你當年不也寧肯在基地弄女廁所，也把我要進來了？”

大校看她一眼，“這件事我到現在還後悔，你別提醒我。”

談近雪訕訕一笑。

“我和你一樣，我只要最好的。他們三個就是。”

大校斜睨她，“你小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談近雪往椅子裏一仰，“我也怕啊。”她話鋒一轉，道：“您怎麽看厲湛川？”

大校淡淡道：“野心和本事，他都有。汗血寶馬，缺個馬嚼子。”

談近雪長長出了口氣，“還是你看得清楚。”

大校笑了笑，“你知道我為什麽提你當這個隊長？”中年男人意味深長，“你的小隊，就是你的馬嚼子。”

談近雪軍靴一蹬桌子腿兒，發出“咣當”一聲巨響。

大校臉一沈，“幹什麽？！得寸進尺尥蹶子？滾滾滾——”

談近雪一伸手，抄走桌上一包軟中華，扭身走了。

“寶貝我就直說，這麽多年了還拐彎抹角的，我知道你稀罕我。”她把門一關，揚長而去。

大校氣的臉都歪了。

下午就是碩果僅存的三個菜鳥入隊前的最終總結了，老k的高層悉數出席，會議室長桌後面星星杠杠做了一排。

談近雪坐在大校旁邊，裝模作樣地把手裏只有三個名字的名單端詳了一會兒。

旁邊一個作戰參謀嘲笑她，“行了，談隊，你就是把那張紙看出花兒來，你這黑心黑手選拔出來的也就那麽幾顆苗苗！”

談近雪把臉一繃沒理他，揚聲叫了第一個人。

趙立是空軍過來的，曾經是飛行員的料子，出了事故，心理問題不能飛了。除卻高空項目時他顫抖的狀態以外，他所有科目成績位列第一。這個靦腆的年輕人用最簡短的句子回答了領導們的所有問題。

“你有問題你知道麽？”

“知道。”

“能克服嗎？”

“能。”

“願意加入老k麽？”

“願意。”

第二個是何雲峰。他依然是驕傲的模樣，結束了菜鳥的模樣，換上了挺括的少尉軍銜。無論這個地方怎樣摧折他，他都保持著一種近乎自大的態度。他不服，就不會被擊倒。自大能堅持到最後，也算一種傲骨。

在說“願意”之前，他朝大隊長狠狠告了談近雪一狀。

大校扭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談近雪。

女人端杯子喝水差點嗆出來，咳了兩聲罵道：“我還在這坐著，你就敢越級告狀？！膽子不小！出去！”

何雲峰不怒不懼，反問：“那我還能進老k麽？”

談近雪怒喝：“屁話！你的問詢結束了，滾！”

何雲峰“啪”地立正敬禮，“是，隊長！”

一轉身出去了。

談近雪又苦笑著被幾個參謀嘲了一圈。

厲湛川最後一個被叫進來。大校朝談近雪挑了挑眉。周圍的幾個老k的頭子也清楚，這個23號是所有菜鳥裏最讓談近雪上心的一個。

這史無前例，多少了解談近雪脾氣的眾人也都對這個上等兵抱有十二分的好奇。

“——願意加入老k麽？”

“——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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